朱由检是明朝大一统帝国的最后一任皇帝,怀揣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登上了皇位,却以“非亡国之君”的爱国勤政形象导致“亡国悲剧”,其悲壮结局至今仍让人感慨不已。
《明史》形容他是“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 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据。 ”这样的评价多少有失公允,身处险恶的政治环境,没有一个帝王不多疑的,“性多疑”显然是带有成见的抹黑;“任察”也不见得就是多大的缺点,身为帝王做出的任何简单决策,就有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面,所以决策时权衡再三,这也算不得是明显的错误,顶多就是办事认真,原则性强,不近人情罢了,用不着扣上“苛刻寡恩”的大帽子,这明显就是史家人身攻击的刀笔所为。
“好刚而尚气”倒是很切贴,但18岁的朱由检登上皇位的时候,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热血愤青,任性、固执应该是大多数愤青共有的特征。 由一个愤青王爷的身份,一跃登上国家权力的最高峰,在一大堆久经党争风雨的老辣政客面前,毫无政治经验和权术手段的年轻皇帝表现出“急遽失据”,当属正常的情理之中,谈不上是有多严重的性格缺陷。
同为帝王的康熙皇帝倒是对朱由检有过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评语:“总由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不知人情物理故也。 ”比起史家的刀笔,康熙的评语要中肯得多。 朱由检在成为皇帝之前,就是一个生活无忧无虑的王爷,对王宫之外的世界了解有限,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对政治的黑暗更无任何体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意外地成了皇帝,只是凭着自己单纯的是非标准判断好坏,当纯理想的政治抱负在乱世黑暗的官场上遭遇四面碰壁的困境后,一度无所适从,又孤独无助,日夜焦虑之下,其情绪上的激烈反应已经演变成了某种程度的心理疾病。
一方面是强烈的责任心,另一方面又是寸步难行的现实,怨天尤人已经完全失控为心理病态了,并开始不断地折磨自己,恨自己,曾六下罪己诏;也恨臣属,并折磨臣属,在位十七年中更换了50位内阁大学士,处死了两个内阁首辅,处死、逼死督师或总督11人,处死巡抚11人,到崇祯十四年时关押在监狱内具有大臣身份的官员多达145人。 这样的激烈反应,绝不是他天生就有的性格,而是残酷的现实逼出来的心理病变。
一般来说,帝制时代的每一个王朝都有自己特殊的政治秘笈,正常情况下的接班人大都会得到传授。 朱由检的前任明熹宗朱由校16岁登基,其父亲明光宗继位仅一个月就驾崩了,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少历练就成了皇帝,但因为深获爷爷明神宗的喜爱,很早就被封为皇太孙,继位后身边大多都是爷爷时代的老臣,至少间接得到了真传,这从他临死之前叮嘱朱由检: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一节能看出端倪,显然这并非是23岁的朱由校自己的政治经验。 但这样的政治遗嘱,对单纯的朱由检而言,根本就体会不到其中的深刻奥秘。 所以,朱由检行使皇权的第一项大手笔就是灭了宦官集团,当完全陷入党争集团的绝境后,万般无奈之下又开始培植新的宦官集团,但灭掉一个政治集团很容易,短时间内培植一个新的政治力量来抗衡党争集团就很难了。
所以,朱由检登上皇位后,既面临着严峻的天灾考验,同时也面临着人祸的巨大压力,阉党集团被灭后,东林党人一家独大,这是一群头顶着重整道德光环的“十字军”,整天在朝堂上火上浇油,并不断用舌头杀人,却无视危机四伏的恶劣局面,正如后来人所总结的:东林未必皆君子,而阉党未必都小人。 严重的信任危机,使崇祯一朝君臣之间形同水火,这对一个年轻而又怀揣着梦想的帝王的打击之深可想而知。 当他发出:“吾非亡国之君,汝皆亡国之臣。 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群臣何无一人相从?”其中的酸楚并不是后世的每一个史学家都能理解的,大多数的今人都认为崇祯帝是一个生性多疑又胡乱猜忌的君王,很少有人知道是什么把一个有政治洁癖的皇帝完全给逼成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