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的就是完美主义
“恶魔,它在我的体内。 ”
昭和十一年,画家梅泽平吉在他的手稿中这样写道,“……我不得不行动起来,借助恶魔的力量,创造出一个符合恶魔要求的完美女性。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人。 ”
这个完美女神的代价是惊世骇俗的。
六名不同星座的少女,六个不同部位的残缺,六个象征不同星座属性的埋尸地……然而在这庞大而残酷的恶魔拼图完成之前,画家却横死在空无一人的密室里!而更可怕的是,手稿主人的被杀似乎并没有阻挡恶魔的蔓延,六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一步一步踏进了死神的领地……
《占星术杀人魔法》。
在行进的巴士上读这样的一本书,我几乎觉得脚下的地板形同虚设。
或许这也是1980年发生在日本江户川乱步奖讨论会上的场景。
那是《占星术杀人魔法》的初次登场。
满堂皆惊。 在其诡谲而华丽的谜团与天才般的解答面前,评委们面面相觑。
“这是一部难以置信的作品,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类型……”
在一阵不知所措的静默之后,或许有人这么开口说。
于是,这部被奉为推理小说神作的《占星术杀人魔法》,只拿了个第二名便铩羽而归。
时光总是荏苒。 数十年后,当日本推理作家协会郑重评选二十世纪最佳推理小说TOP10之时,《占星术杀人魔法》毫无争议,全票入选。
此时的《占星术杀人魔法》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证明。
且不说它在欧洲、美国、日本及中国台湾等地百余次的再版,也不论它在读者心目中难以逾越的地位(说到日本推理小说怎么可能不说到岛田庄司,说到岛田庄司,又怎么不可能说到占星术呢),只要看看之后五十年来,所有“新本格派”推理作家的作品,就可以看出岛田庄司的影响之所在——而这种旷日深远的强大影响,显然便是从他的处女作《占星术杀人魔法》开始的。
对天才的膜拜似乎是人类的天性,被尊称为“日本推理小说之神”的岛田庄司,不仅有“新本格派”代表人物绫辻行人等人紧随其后,这支追随着岛田大神的浩荡队伍中,甚至也出现了漫画家的身影。
日本红极一时的侦探漫画作品《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在杂志刊载时,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在刊头有一句话:“仅把此作献给我所崇拜的推理作家:横沟正史与岛田庄司”。
这致敬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与其说是致敬,倒不如说是致歉。 那一辑倾倒无数读者的漫画中的案件,几乎完全抄袭了《占星术杀人事件》的手法。 更为滑稽的是,同样的诡计,竟然又遭遇了内地某推理电视剧明目张胆的抄袭——这在当年颇为轰动的抄袭事件,令人对国产的编剧想象力颇生疑窦——但是,双重抄袭?岛田庄司的惊天诡计的迷人魅力竟至于斯,光是这一点,便已经令人想入非非。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几乎贯穿了岛田的所有作品。
且不说《占星术杀人魔法》里的异想天开,《斜屋犯罪》里的设定也令人目瞪口呆——一座为了谋杀而存在的别墅?建筑本身如何杀人?不翻到最后一页,你简直无法跟上岛田的思维。
抛开他精彩绝伦的推理演绎,这个天秤座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漂亮的谜题。 推理小说家的身份,远远不及他的其他头衔来得神秘有趣,和笔下的主人公御手洗一样,岛田是个如假包换的占星师,看看他在《占星术杀人魔法》里头头是道的星盘分析,简直没法对此提出置疑。 而其他的身份更是光怪陆离:爵士乐手?私人侦探?大学教授?简直很难把这三者联系在一起,而《斜屋犯罪》里随意插入的建筑史话,更隐约可见建筑师的功底,莫非岛田在大学里教授的是建筑学系?
果然是谜一样的男人。
而正是这个神秘而执着的男子,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摊开桌上的稿纸,写下了梅泽平吉的开场白: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人。 ”
也许此时,岛田庄司和梅泽平吉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占星术杀人魔法》完稿之时,岛田庄司33岁。 从未发表过任何作品的他,第一篇作品就挑战了整个推理世界。
曾有人提议将《占星术杀人魔法》中的主角御手洗洁搬上荧幕,岛田却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是,他认为日本人当中没有人可以表现出御手洗洁这个形象——这位虚构的御手洗洁也是1948年出生,他那勇敢、大胆不认输、具正义感、唯我独尊、旁若无人的言行等,简直就是岛田庄司本人的写照——除了岛田自己,哪里还有最适合的扮演者呢?
“这是最完美的推理。 ”
很多年后,那些拜倒在《占星术杀人魔法》魅力下的人们这样充满惊喜地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