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0月2日,广州白云机场发生自建成以来最大一起事故:一架从厦门飞往广州的厦门航空公司的波音737飞机在起飞后遭到歹徒劫持,驾驶员与其一路周旋,在白云机场迫降时,与歹徒发生搏斗。 该机降落后接连撞上停在机场跑道上的一架波音707和一架波音757,最终导致128人死亡,多人受伤,三架飞机全部报废。 三十多年过去了,三机相撞的惨烈场面依然鲜明地留在很多人的记忆中.....

闯入驾驶室的劫机犯

1990年10月2日,广州白云机场,天气晴好,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机场上空迎风飘扬。 国庆节刚过,中秋节就在次日,人们沉浸在节日的轻松喜悦中,哪里料到噩梦般的惨剧正悄悄袭来。

厦门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型2510号飞机8301航班,于6时57分自厦门飞往广州。 在飞行途中,坐在16排D座上的一名歹徒, 突然离座冲向驾驶舱,以引爆炸弹相威胁,将机组人员赶出驾驶舱,只留一人驾驶。 随后飞机与地面联系一度中断。 广州民航当局得知这一消息时,飞机已飞抵广州上空。 当时在现场的白云机场员工回忆,停机坪上从来没有同时停留过那么多飞机。 很多人围在机场边,不停地往天上看,个个神情都神情凝重,一架飞机从南往北逆时针在机场上空盘旋,一会儿消失于视野中,一会儿又出现了。

那一刻,有一个人心里的紧张程度不亚于任何人, 他就是停机坪上波音757型2812号飞机的机长曾献武,因为他已经确切地知道,在头顶盘旋的这架飞机的确被劫持了。 曾献武执行的这次航班在十几分钟后就要飞往上海,所有的旅客都已经办完登机手续,静坐在机舱内。 乘务员也都各就各位。 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驾驶舱的话筒内传出了空管部门和一架飞机驾驶员的对话声。

“飞机被劫持了。 "曾献武听到驾驶员急促的声音。 在随后的对话中,他得知这架被劫飞机来自厦门航空公司,歹徒声称身上有炸药,已经闯进驾驶舱内,更要命的是,此时飞机已经飞到白云机场,就在头顶盘旋。

从塔台的对话中,曾献武还得知,广东省、广州市以及广州民航的不少领导都聚在塔台指挥。 而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起飞"。 “我当时的判断是飞机不会落在广州,哪里想到接下来会发生那么大的事故,并且殃及到自己执行的航班,曾献武忆起此事, 唯有摇头叹息。 被劫飞机着陆后偏离跑道,冲向停机坪上的飞机。

跑道上的“连环杀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成都飞来的西南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07降落在白云机场。 待所有乘客离机后,机组人员也迅速离开了-并不是因为知道了劫机的消息,而是为了尽快赶到机场附近的菜市场。 广州的水果多,蔬菜便宜,十几年前,外地乘务员买蔬菜水果带回家是常有的事。 当时,只有一名机组人员留在机舱内收拾卫生。

此时,停机坪上滞留的飞机从南往北排得满满的。 被劫持的飞机仍在机场上空一圏又一圈地盘旋着,大量旅客滞留在候机室里。 机场的消防车停在跑道北端。 不久,一队武警战士跑步进入机场。

在此期间,波音757型2812号的机长曾献武则一直在侧耳倾听着塔台和被劫飞机的对话。 本来,机舱的各个位置都应该有乘务员值班,但由于事情危急,机上的所有乘务人员也都聚在了驾驶舱倾听。 “说来也奇怪,当天的乘客特别安静,等了那么久都不声不响地坐在原处。 "曾献武说。

被劫飞机只有驾驶员一人操作,又受到歹徒的严重威胁和干扰,驾驶员提出油料不够了,要求到香港机场加油后送歹徒去台湾,民航区域管制室同意飞机到香港加油,并与香港空中管制部门作了联系。 但是,歹徒不同意在香港的机场降落,并威胁说若在香港降落即爆炸飞机。 驾驶员在油料不足的情况下,于9时4分在广州白云机场紧急降落。

当飞机着陆后滑跑时,歹徒对驾驶员施以暴力,致使飞机失控,偏离跑道，在地面的人员看到,被劫飞机从北往南飞入机场,从下降到着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这架B737飞机在沿跑道滑行了大约300米时,机头突然一偏,转向了右前方,然后穿过草坪,一路向候机楼方向冲来。

飞机一连穿过跑道与停机坪之间的五个联络道后,并不断加速,机身下的烟雾冒得愈来愈大。 在冲到最南端的一个停机坪上时,B737首先撞到了一个电源车。 该车就停在那架刚从成都飞来的 B707旁,正在为其提供电源。 一撞之下,电源车立即四轮朝天。 此时,人们惊讶地看到,B737飞机在被拉起,作势欲飞。 但是,在升空时,撞到了B707 的前部,B707的整个机头被切断。 随后,飞机又继续前飞,紧接着撞到曾献武任机长的 B757 的机翼根部。

只听到“轰隆"一声,B757冒出一股火焰,从机翼部断为两截。 随后,一股蘑菇云冲天而起。 连连闯祸的B737在空中打了个滚,摔在地上,随即散架。

整个撞机过程不到一分钟。 B737在撞到 B757后,已经开始断裂,能看见有人从裂缝中掉下来。 守在跑道北端的消防车随即飞奔而至,迅速灭火。 烟雾散去后,只见B757的客舱门已被打开,乘客正顺着滑梯滑下。 "B737速度太快,几秒钟内撞完波音707,然后又冲着我们撞来。 "作为被撞的 B757-2812号飞机的机长,曾献武说当时毫无办法应对。 “只听见轰隆一声,机舱内顿时乌烟瘴气,什么也看不清了。 "曾献武随即切断所有电源,指挥机组人员打开舱门,准备滑梯,先让乘客逃生。 “一直到机舱内再也无人应答,我才离开飞机。 "曾献武确认自己是最后一名离开飞机的。 下了飞机后,浑身上下都是碎片和血迹的曾献武被守在地面的急救人员迅速送往医院,经过检查,他安然无恙。 其他数名机组人员由于当时都在驾驶舱内听塔台和被劫飞机的对话,侥幸逃过一劫。

一条臭鱼毁了一锅汤

经事后统计,厦航的 B737-2510号飞机上有75名乘客遇难,18名受伤,机组7人遇难;南航的B757-2812号飞机上有46名乘客遇难,机组人员安然无恙;西南航的B707-2402号飞机上只有一名机组人员,头部受伤。 在这次事故中,总共128人遇难。 伤亡者中有外国人和港澳台同胞。 三架飞机则全部报废。

曾献武说,当天下午,民航领导召集他们机组成员开会,向他们了解了事件过程。 当晚,电视新闻报道称,国务院总理也于当日下午飞赴白云机场,事故的善后处理小组也很快成立。 据对2510号客机驾驶舱现场勘察,发现舱内有两具尸体,一具为驾驶员岑龙裕,另一具尸体的衣袋中有一张未被烧毁的居民身份证。 身份证姓名为蒋小峰,男,1969年8月11日出生,湖南临澧人。 经对蒋小峰尸体检验,未发现爆炸物。 广州市公共安全专家局及民航等有关公共安全专家机关派人前往湖南临澧、福建厦门等地,对蒋小峰其人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 最终确认2510号客机驾驶舱内的另一具尸体即为蒋小峰。 蒋是2510客机的劫机歹徒。

媒体报道称,根据公共安全专家机关提供的情况,蒋小峰是湖南省临澧县物资局开发公司驻长沙采购站采购员。

1988年9月间曾因盗窃被临澧县公共安全专家局作治安拘留处罚。 1990年7月13日,蒋以采购货物为名骗取所在单位人民币1.7万元后潜逃。 为此,临澧县检察院已对蒋小峰立案追查。 蒋小峰是一名负案在逃犯。 蒋小峰所选择的B737-2510号飞机,事发两年前曾遭遇劫持。 1988年5月12日,该机在执行厦门一广州航班任务途中,被两名歹徒劫持到台湾清泉岗空军基地。 次日,全体旅客和机组人员安全返回厦门机场。

不曾想2年后,相同的命运再次降临在这架飞机身上。 这次事件引发了社会上对中国处置反劫机原则的普遍思考。

《南方周末》在一篇探讨中国“反恐"的署名文章中称, “我们应对劫机事件的方式和理念,在这个过程中也经历了一些变化。 在早期,强调绝不妥协的原则,鼓励机组人员和乘客同劫机者作斗争。 1990年发生了广州“白云机场事件",造成3架飞机报废,100多人死亡后,有关部门确立了在反劫机中以保护乘客和飞机安全为第一要义的原则,不再鼓励机组人员和乘客同劫机者正面交锋。

但是,这一国际通行的原则在“9·11"事件后同样遭到了挑战。 “是人质的生命第一,还是尽快制止恐怖分子的行为、避免更大的损失,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题。 ”有专家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