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滨的江津,距战时陪都重庆很近。 物产丰饶的天府之国,在兵荒马乱的年头,在许多沦陷区的难民源源涌入之后,变得贫瘠起来。
邓稼先自然也过着清寒的日子。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求知的欲望,他还是那么用功。
姐姐在昆明一家工厂找到了工作,常来江津探望弟弟。 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年长邓稼先10岁的姐姐几乎是一身数任,关心照料着弟弟。
中学毕业后,邓稼先到重庆去考大学。 一天,他走在临江的山路上,正遇到日军飞机轰炸。
邓稼先眼睁睁看见一颗颗炸弹落到对岸的屋群,房屋塌成一堆废墟,大火升腾,浓烟滚滚。 头顶上呼啸而过的敌机,像是一头头发疯的野兽。 地面上没有任何还击或抵抗,任其肆虐。
而邓稼先和路人都面对大江,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靠山石,等待着眼前这场惨祸结束。
忽然,一颗炸弹在离他们很近的江面炸开。 如果再偏过来一点,他们就都完了。 邓稼先终于明白,大后方竟是这样的不安全。 一个弱国,备受欺凌,是没有平安日子可言的。
1941年,邓稼先高中毕业后,回到了昆明,他成了西南联大物理系的一名新生。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堪称战时中国的最高学府,他是由原来的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三所大学在1937年南迁后合并办起来的一所学校。
西南联大拥有许多一流的教授、优秀的讲师助教,吸引了一大批有志青年。 然而,它那艰苦的环境,又是今天的人们难以想象的。
如果说当时教授们的生活是清贫的话,学生的生活就简直是穷苦不堪了。 当时学生的宿舍就是土墙砌成的,上面扎着茅草顶,这和临时工棚没有什么区别,茅屋又透风又进雨,而且每个宿舍都住着三四十名学生。
这种环境可能是到处流浪的寂寞者的乐园,但对于静心读书的莘莘学子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座意志的烤炉。 ※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锻炼人的意志。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在艰苦环境中磨练和提高,就能应付更多的考验,取得更大的成功。
学生宿舍的外部条件简陋,内部设施更是相当缺乏,学生一概睡双层木板床,两张床的中间有一个长条桌,桌子下面有一块板子可以放东西。
西南联大的学生大多数都很穷,就这样一点简陋的用具也将就着把东西放下了。 有些待别穷的学生买不起棉裤,到了12月份还只穿着一条单裤。 好在昆明不太冷,一条裤子也能混得过去。 偶尔下雪,他们便用被子裹着腿坐在床上看书。
宿舍里面没有电灯,只有油灯,点一根灯草。 夏天,茅屋内热气蒸腾,他们只穿背心和短裤,把脚蹬缩到床底下,脚背挨着从潮湿的泥土地长出来的小草,就这样专心地做功课。
西南联大的学生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每天都过着“读书以外无生活”的生活。 邓稼先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幸运,因为他还有大姐照顾,可以看看电影。
学校的教学设施比起宿舍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教室的房顶多是铁板做的,每逢下雨,顶上就响起了“叮叮当当”如打小鼓似的声音。 急雨骤来的时候,犹如重锤打铁,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
“这是老天爷下的停课令,是要你们好好休息呢。 ”有同学戏称说。
每逢此时,学生便自己看桌上的书,或者看窗外的雨。 教室只有窗户,没有玻璃。 没有课桌,只有带扶手的椅子。 有时候听课的人多了,就只能站在窗外。
抗日战争期间敌机经常轰炸昆明,空袭警报一解除,同学们马上都回来上课。
学生们的伙食也不太好,在大学刚开始时还可以勉强吃饱,后来战争连年,物价猛涨,与战前相比,竟然超过了百分之三十的学生食不果腹。
大学的食堂的饭被学生们戏称为“八宝饭”,为什么叫作八宝饭呢?因为食堂的饭中经常会混有砂子、泥土、稗子,甚至还有老鼠屎。
有时候学生们甚至可以从饭碗里挑出大点的砂子,互相打着玩。 要想在这里吃饱,还必须要掌握一个抢饭吃的小窍门。
那就是盛饭的时候第一碗只能盛半碗,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再去盛第二碗,只有这样才能吃饱。 假如第一碗盛满了,等你吃完想去盛第二碗的时候,已经没有饭了。
学校做饭的地方是一排平房,谈不上什么卫生条件。 学生们就在图书馆旁边的两个大棚子里吃饭。 如果刮起风来,砂子饭上又浇上一层“胡椒面”呢!
每个月学校会安排两次给大家改善生活,每到了这个时候同学们就都高兴地为之欢呼雀跃,好像是在迎接某种神圣的时刻一般。
所以,西南联大又被学生们戏称为“难民大学”。 邓稼先进入西南联大时,学校规模已达到5个学院共26个系,在校学生3000多人。 光1941年这一年的新生就有700多人。